《长安的荔枝》：离开岭南的前一秒，李善德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？

在《长安的荔枝》中，李善德是个人微言轻、窝囊透顶的小人物。他本来是上林苑中的基层公务猿，因为机（被）缘（人）巧（陷）合（害），意外地成为了皇帝敕封的荔枝使。

在今天的我们看来，游长安、吃荔枝不过是件寻常的事情。但在一千多年前的大唐，即使是京城的圣人贵妃，想吃上一口新鲜的荔枝，也是一件难比登天的事情。

不过，唐玄宗是个宠媳妇、疼老婆的人，只要是杨贵妃想要的，他必然是倾尽所有。

贵妃张张嘴，百官跑断腿。但是，满朝文武、百官群臣，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一件注定无法完成的任务。于是，各部门之间你辞我让，上林苑内部互相甩锅。于是，在一番推脱之后，荔枝使的头衔就扣在了李善德的头上。

击鼓传花的游戏进行到最后，接盘的永远都是老实人。

李善德成为了荔枝使后，没有丝毫的兴奋。彼时的他，刚刚买了房、贷了款，从女儿奴变成了房奴。生活刚刚有了一线光亮，就被转运荔枝的差事彻底浇灭了。

在李善德离京之前，好友子美、韩十四曾经临别赋诗、折柳相送。子美不是别人，正是赫赫有名的诗圣杜甫。杜甫当日所吟诵的正是《前出塞·其二》中的四句:

出门日已远，不受徒旅欺。

骨肉恩岂断，男儿死无时。

此情此景，很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、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感。

经过了一个月的跋山涉水、翻山越岭之后，李善德总算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、荔枝的原产地——岭南。

然而，抵达岭南之后，摆在李善德面前的困难才刚刚开始。岭南的地方官何刺史是个嘴上笑嘻嘻、心里MMP的笑面虎。他对李善德转运荔枝的事情，丝毫不感兴趣，生怕粘上自己。

身为土生土长的广东人，何刺史自然知道一日色变、二日香变、三日味变的道理。既然从珠三角到西安城，荔枝注定不可能运过去，何刺史决定祭出不拒绝、不配合的打法。

何刺史有着一套自己的神逻辑，既然荔枝运不到京城注定是死罪，那么自己就干脆不参与、不过问。如此一来，即使他日荔枝未能运抵京城，何刺史也能摘出自己、撇清关系。

在何刺史冷处理的政策下，李善德的衣食住行都是难题，更别说采买转运荔枝。刺史提供了帮助之外的一切支持，李善德只能坐以待毙。

好巧不巧的是，李善德的小舅子郑平安也带着任务来到了岭南。阴差阳错之下，两人的任务产生了冲突，小舅子面临着暴露的风险。

两害相权取其轻。郑平安为了保命，只能劝姐夫原地调头、打道回府。李善德虽然心不甘、情不愿，却又无可奈何。于是，他踏上了返程的旅途。

李善德做好了回京的打算，谁料出城前遭遇了堵车。他在城内一堵就是几个小时。这次意外的堵车，改写了他的命运。

在城门前徘徊时，李善德突然改变了主意，决定留在岭南、转运荔枝。

明明已经做好了返回长安、领罪受死的准备，李善德为什么却忽然留下来了呢？让李善德作出决定的，是离开长安前，好基友子美说过的一段话。

当时，子美是这样说的，“既然身临绝境，退无可退，何不向前一步拼死相搏，兴许还能搏出一些微茫的希望。”

进退没有路，横竖都是死。

此时的李善德，深陷泥潭、左右为难。对于他而言，摆在面前的是无解的死局——空着手返回京城，必然是死路一条；继续留在岭南，依然是徒劳无功。

返回长安与留在岭南，都约等于被判处了死刑，只是前者是立即执行，后者是缓期三月执行。

正如子美说的那样，既然是必死之局，还不如留在岭南、放手一搏。即使最终功败垂成，至少也在死前不留遗憾。因此，李善德这才改变了主意，决定在岭南的广阔天地里大展拳脚。

只是，子美这一套打鸡血、灌鸡汤的疗法或许有用，但却并不是李善德放弃回京的根本原因。

李善德自然明白，既然自己来都来了，那么留下来或有活路，回长安必定是死局。他这人半生懦弱、逆来顺受，但自从接了转运荔枝的倒霉任务之后，他骨子里面已经渐渐地生出挣扎与反抗的勇气。

以前的李善德，逢人低眉顺眼，遇事忍气吞声。无论是上林苑，还是在东西市，他广结善缘、一再退让，终究是逃不过被欺凌、被算计的命运。

在成为荔枝使之后，重压之下的他，已是一退再退、退无可退。

不在沉默中爆发，就在沉默中灭亡。当上了荔枝使，等于背上死罪，谨小慎微的李善德被切断了退路，因此，光脚的他终于不再怕穿鞋的权贵阶层。

灵魂觉醒之后，李善德开始了对命运的反抗。平康坊的放贷人想要提前收利息，他就当场发飙、搬出荔枝使身份；上林苑的同侪们不批经费，他就当众揭短、拿出皇帝的圣旨来压人。

李善德反抗了几次之后，扬眉吐气、逢凶化吉。正是有了这样的经历，这才会渐渐地生出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想法。

此时的李善德，留给他的时间和国足一样少。但是，他是算科出身，自然会得出轻重缓急——回长安，必然是一秒处死；留岭南，倒还有一线生机。

在这样的对比面前，李善德自然不会轻易放弃。毕竟，在遥远的长安，还有她的闺女袖儿，在等着他共赏桂花。

去岭南的路上，李善德的马刚刚到了鄂州地界就累到猝死；此后关山重重，他骑上了一头骡子。或许，从那时开始，李善德就明白了一个道理——是骡子是马，总得拉出来遛遛。

毕竟，古今中外，老实人一旦被逼急，总能爆发出超乎想象的能量。

一骑红尘妃子笑，无人知是荔枝来。杨贵妃对荔枝的偏爱，仿佛成为了一种执念。

对于李善德而言，如果运不回荔枝，完全可以逆向思维、换个打法——荔枝不能从岭南运到长安，但贵妃可以从长安运到岭南。

如此一来，杨贵妃就能和苏东坡一样——日啖荔枝三百颗，不辞长作岭南人。

思路一变天地宽。你看，只要把货运变成客运，分分钟就是双赢的结果。

长安的荔枝难比登天，但岭南的贵妃易如反掌。